夕陽西下,暖熱的餘光照在小男孩臉上,「我為傳唱歷史的巫者。」
夜晚降臨,周圍開始響起祭祀的鈴聲、鼓聲、樂聲、笛聲,在篝火周圍跳著祭祀的舞。
男孩擺起不屬於他年齡的內斂,坐在屋內淨身著裝。
今晚的巫者少了一人,他不能貪玩、毀了一切,他必須擔上另一人的責任,祝禱。
有人領著他走出布棚、帶領他前往階前,剩下的路他必須自己走上去,不屬巫者不允上階。
那是最接近神明的地方,卻是離大地最遠的場所。
清明的風將周圍的樂聲帶往上空,隨著衣袍的擺動,男孩來到了最上端、祭壇之處,神明的處所。
皎潔的月光像是神賜的禮讚,傾瀉下來,舞者們旋轉著,腳踝上敲出清脆的鈴聲。
篝火吱吱的燃燒著,像被困住的火蛇、像被拴住的赤龍。
男孩俯瞰這一切,熊熊的烈焰在他眼裡興不出火光,只能映出模樣。
瞇起眼,周遭鼓譟的樂音一瞬停止,就像人倒抽口氣般,沒在吐息。
緩緩地,平舉雙手、晃動,雙腕各邊的鈴鐺響聲,貫徹祭壇、響起開始。
小而疏的配樂流動,赤紅的焰收了它的鋒利,像是敬重這一切般,安靜的、燃燒著。
舞者停下誇大的動作,輕巧的、不帶絲驚動,配舞著。
祭壇上,該獻上的祭品在上頭,男孩緩緩移著手至眼上,神情卻留在祭品上。
祭壇上的人眼底亮著光,這是獻給神明最好的祭品,絲毫沒有雜質的眼眸,在夜藍空下,閃著靛藍。
他們對上了眼,男孩仍是不符年齡的臉龐。
移開對上的眼神,張口,他開始傳唱。
清亮的歌聲,讓地上的任何一個人低首,傾聽他的歷史。
月光照著祭壇,絲毫不客氣地,神接收了這次的祭品,心滿意足地聽著禱言。
上頭的銀河承載著歌聲傳遞,讓每個神祇都聽到這次的訊息。
男孩瞇著眼,望著刺眼的月光。
他看不見任何東西。
衣袍停止擺動、一切靜止,祭祀結束了、禱祝結束了。
男孩長長的袍子拖在地上,搖晃地走下階梯。
當他踏上土地,所有人都跪了下來,左右兩邊走出低首的侍者,恭敬地扶著他,走入布棚。
他只是個巫者。
傳唱著歷史。
卸下一切的衣袍、侍者退出布棚,徒留男孩怔怔地直視前方。
卻什麼也映照不出。
在更加深夜的午夜,男孩獨自淨身、著裝。
衣袍仍舊長的拖地,但步入草地裡卻絲毫未有半點聲響。
獨自走上祭壇,一步、一步,登上至高處。
回首一望,他自覺仍未看破世間百態,所以現在才站在這上端。
只是站在這上端。
他是歷史的傳唱者,未看透紅塵是他的錯,所以他站在這。
蒼穹的星斗產生了變化,他再次開口,唱著只屬於他們擁有的語言。
早晨就這麼悄聲地到來。
當所有人在見到男孩時,只剩那長長的衣袍攤掛在祭壇邊圍。
地上人未有半點懼色,平靜地等待風把衣袍吹落,重新掛起巫者所待的布棚裡。
布棚掀開的霎那──
那閃爍著靛藍色的眼眸,微笑般地望著侍者。
「我們為傳唱歷史的巫者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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