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在看什麼?」
「微光。」他盯著茶杯裡的茶看。
兩人停滯了一會。
淡淡的茶香縈繞滿室,他啜了一口、喝掉大半。
「你其實只是在看裡面的茶葉而已吧。」
「誰知道?」他放下杯子,架著他的炮直接飛去吃了將軍,「你又輸了。」
他離開那留著餘溫的坐墊,丟下滿室優雅的茶氣、木頭味,與後頭的咆哮。
其實象棋不是那麼玩的,但他從沒搞懂過規矩,就跟他只擺一邊的跳棋然後跳到另外一端是一樣的意思。
「你在看什麼?」
他其實想說,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。
有很多時候,問題其實不用去回答。
因為你也不知道該怎麼說。
驚蟄剛過,大地開始萌芽,動物開始活動。
他走在那開滿五顏六色、七彩繽紛的院子裡,踢著小石子。
這樣竟讓他有點鼻酸。
為什麼?他也不知道。
他在這裡沒有壓力、沒有束縛、沒有紛擾。
這裡沒有擾亂一切的塵俗凡事。
迴廊傳來人們走過的談話聲,他們談花、談茶,談一切他們遇到過的事情。
他們看向院子,對著百花們驚嘆不已,那視線唯獨穿透了他。
但卻實實在在的扎在他身上。
聲音漸漸遠去,天邊的太陽也過了亭午、奔向了夜分。
※
他坐在屋內,一旁的水燒開了。
茶香滿室,對面的人不再跟他下棋,只是和他一起品嘗這空氣中的香味、與攙和在裡頭的一點點情緒。
「你又再看茶葉梗了。」
「誰知道?」他啜了一口茶,卻嫌乾口的放了下去。
他看著攝取過多咖啡因而顫抖不已的手,再拾起杯、飲盡。
雙手停止在茶盡後。
「今天星期幾?」望了望月亮,想找出一點點日期的線索,可惜,他還沒學會怎麼從月亮的陰晴圓缺來判斷。
「星期六,農曆十七號。」
他再度離開那坐墊,拖著步伐往別的地方走去。
「你又要跑。」
「我腳麻,走走而已,哪像你。」
皎潔的月光又撒了下來。
他走到月光照不到的地方,用著不同的角度去看這個地方。
他該說什麼?他該怎麼說?
這裡的一切都很好,真的很美好。
此時他不想說任何話,連動一根手指頭都嫌麻煩。
三更過了,他卻一點都不想睡。
晚上捎來涼涼的風,他卻冷的只想打顫。
他不敏銳、卻也不是頓感。
所以當有人站在他面前時,他只是稍稍歪了頭,「你擋到我視線了。」
來人只是扯了他一把,讓他站了起來,「雞都快起床了,還不睡。」
他望著那被月光照亮一身的樣子,「哇、你好閃。」他瞇起眼。
來人只是一臉錯愕,「別鬧。」他想不到任何話語來反駁這感覺有點神經恍惚的人。
他拍拍衣服,拍拍面前人的肩,「我說真的,好閃。」
走回房間的路不算短,卻有點距離讓他磨蹭。
蹭掉這些時間,他就可以迎接金烏剛飛起的那一瞬。
他輾轉走回客廳,為自己沏了一壺茶來提振精神。
雞啼了,提醒著他。
他端著茶杯走出去,剛好迎接那展翅的瞬間。
刺眼的讓他瞇起眼,滿院子的露水閃閃亮亮,就像個透明的小珠子,叮叮噹噹地散落一地。
走回屋內,對面的人也替自己倒了茶,「怎麼?」
他們重疊、卻又交錯視線。
「你還真是不厭煩。」
他坐下,滿室的茶香冷卻又再度暖起。
「彼此彼此。」
對面的人起身,走到屋簷下伸了個腰、拉拉筋,「天氣很好。」
他轉過身,耀眼的光照在他身上。
「你身上重疊著兩道光。」他細細地說出口,讓話語飄散在空中。
對面的人什麼都沒聽到,又走回到他對面,坐下。
他轉回身。
誰都沒說話,鳥語花香從外頭送進屋內,裡頭一下子充滿了花香與茶香。
打破一切寂靜的是敲門聲。
他搶再一切開始前說了句:「我回去補眠。」
頭也不回地走回房間。
躺在被鋪上,他只想靜靜的、好好的小睡一下,不想讓任何事煩擾。
即便這裡沒有可以煩擾他的俗事。
午後的陽光總還是暖的,但從門縫中闖入的月光卻是刺骨的。
已經晚了,過了一些時間,他總算學會怎麼去判斷現在的時間了。
可惜他總是誤判。
「剛過晚飯時間。」捧著茶,那重疊兩道光的人這麼說。
他盯著眼前一盤準備好了晚飯,拿起了筷子,又放下。
或許他其實不怎麼餓,看著食物竟是胃口缺缺。
但他平常都可以吃很多的。
「斟酌個一兩個吧。」對面的人吃著長相可愛的菓子,他則拿起銅鑼燒走了出去。
他走到與昨天相同的位置。
那人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他旁邊。
咬著銅鑼燒,他踹了踹坐他旁邊的那個人,「你坐到那邊去。」
那指的是那光灑的大地。
旁邊的人只是狐疑,沒說什麼,便移了位置。
銅鑼燒吃完後,他就靜靜地望著前方。
「你在看什麼?」
「微光。」
兩人停滯了一會。
「你就不能老實點嗎?」
對面的人望著他,直至眼底。
「誰知道呢?」
笑笑,看著天上那若有似無的春季大三角。
他有點鼻酸。
※
夜晚的露珠閃爍著微光,交錯倒映著兩人的身影。
沒找到什麼感覺,但打得很順。
還真的過了三更,元宵節快樂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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